在欲望之都失去欲望
作者：cliff
深圳连日阴雨，我也已有几日食不下咽，每到同事吆喝着订餐时，我就觉得胸口堵得慌。能吃得下的仅限于白粥、青菜、蛋白、咸菜之类。到昨天，似乎到了不胜风力的地步，惊觉必得好好吃餐饭了。
头重脚轻地洗了点香米，放了几把绿豆，打开电源，盖上锅盖，又抱着靠枕躺下了。看着天花板，有些想家。如果在家里，这样的周末，会有老妈煲的鱼汤清香四溢，会有一些笑声唠叨声，总之不会象这样什么声儿也没有。胃更加不舒服，我疯狂地想起老妈的饭菜来，以前总是放学回去已摆好一桌，清清爽爽的几个小菜，多会有一盆汤，我的饭也会在跨进家门时盛好放桌上，那时总能吃很多，现在想起来，那样大快朵颐如许令我神往。
手机响了一声，是枫的短信，"周末在干嘛呢，我在看电视，无聊的要死"
"我在煮粥，想死了老妈做的饭菜，特别是辣椒炒蛋，还有鸡汤挂面。"
"别提了，天天吃米饭，嘴里要淡出个鸟来了。我***想吃捞面条都想疯了。"
枫是北方人，他们那儿有个特色饭食，捞面条。其实也就是把宽宽的面条放开水里煮好，马上捞出泡备好的凉水里过一下。再把已准备好的象蕃茄炒蛋，肉丝酸菜末之类连菜带汤赶热浇在面上，再拿根洗好的大葱大蒜就着暄软的白面馒头就能吃得热火朝天，满头大汗的。我也吃过两次，感觉还不错，味道很浓郁，面条的外冰里热和菜咸汤香都让人印象深刻，夏天吃起来更有风味。但我是绝对不沾那生葱生蒜的。
"哈，简单啊，有时间过来一趟，圆你的梦，我这儿啥也没有，就有一大堆面条呢"
现在吃的多是快餐，是上学时觉得美味的东西，但没有半点热气，吃一半便没了胃口，其实也说不清是不是吃饱了，总之是不饿了，就这样，日复一日。自己也买了电饭锅，一些零碎也大体都有，但总是疏懒得没有好好做过一顿饭。原来在家里，老妈在的时侯当然乐得逍遥，做个只吃不做的寄生虫，偶尔老妈走了，就不得不挽袖上阵，也能打点出几个象样的饭菜来，虽说蘑菇的时间要长一些，还偶尔会出现饭焦菜糊的情况，但经过几次热身大都挺能象模象样做出几个叫得出名的菜式了，什么黄焖鸡啊，丝瓜紫菜蛋汤啦，葱花鸡蛋羹、冬瓜排骨之类，辣椒炒蛋更是我的拿手好戏，绝对是辣而不冲，清香可口，下饭佐酒之佳品。米饭也能做得软硬适度，晶莹剔透了。做过饭的人都知道，看着别人吃自己做的饭菜狼吞虎咽的样子就是最大的享受。
可现在远离了家，竟也似远离了口腹之欲，这样不咸不淡地在这不属于自己的街道上行走，不咸不淡地与几个人打打招呼，不咸不淡地上班下班，不咸不淡地上上网聊聊天，不咸不淡地看着别人不咸不淡的爱情，然后得了这不咸不淡的胃病。
沉寂了半天，枫又来了一句，"周末怎不出去玩？玩闷死游戏啊？"
"下雨呢，补了一天的美容觉了"
"切，深圳哪儿好玩呢？介绍一下"
"我只知道应该不少，但具体我也不清楚，不过有一点是明白的，丫的没钱你就给我老实在家呆着！"
枫是大学时的好友兼老哥，现在东莞，过得不如意，每每打电话就发牢骚，要回家结婚算了。可总也没见回去。
深圳，东方不夜城，欲望之都，我怎没有出去玩的欲望呢。可能不是没有，而是自知这玩也不是想玩就玩的，趴在窗边，看着灯光人影，总觉得那里面有些阴影充满危险，是的，我不知哪里是安全的，我想玩，但我怕阴暗。可是白天，却要躲在伞下匆匆奔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，红绿灯，左右看，还差半分钟就冲红灯，***这车不要命了。避开了紫外线，整个人一片枯白。记不起多久没见过太阳的样子，还有月亮，这个城市有月亮么？它在夜里几点钟升起？
去哪儿玩呢？晚上我几乎从不出去，一方面方向感极差，晚上更甚，另一方面害怕。曾经一个人晚上去附近不远的荔枝公园里坐过一会，结果回来被人尾随，吓得再也不敢去了。
找个人陪着玩么？哈哈，我真能笑出眼泪来，你相信这个城市有人会陪你玩吗？只是为了玩而已？
曾在网上跟一个人聊得还算投机，一晚心情灰暗，他说带你去吹吹风吧，别一个人闷着。感激不已。在车上我开着窗，他开了淡淡的轻音乐，他问去哪里，我说随便吧，我对这里都不熟，哪儿有风吹去哪儿。我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灯火，车停了，"这儿是红树林，下去走走？"，我依言下车，走在林中小道上，他很自然地拖住了我的手，我便由他拖着，再来到一片空地时，他转身抱住我，低头欲吻我，我推开他。他很自然，"走吧，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，这里太暗人太少，不太安全。"
车子继续向前，深圳湾，有水拍岸的涛声，让我惊喜，依着钢索，我看着对岸香港遥遥的灯火，离远了看，辉煌也如此落寞。他又从背后揽住我，呼吸有些急促，我有些哭笑不得。"我累了，送我回去吧"，他还算得个绅士，还是送我回去了。从此看到网上有人说带你去兜兜风，便要笑出声来。
这个城市，习惯于嫖奸一些美丽的东西并从中得到快感。
很多美丽的东西，在这里不过是工具，你要相信，你就是SB，骗死你活该。
有时想想，也能理解，其实难道说那些走在灯光酒影中的人们都心怀叵测吗？在那些桃红柳绿里都掩盖着些什么，或悲伤或绝望或无奈或强颜欢笑，"深圳，不相信眼泪"，于是每个人都学着涂脂抹粉，都不再流泪了，眼泪就成了回忆里的奢侈，悲伤也不过夜，深圳终于荒凉成了这灯红酒绿的样子。
于是，每每走在街上或坐在公交上，看着对面那些和我一样没有表情的脸，我就有些隐隐的伤感，或许这些人也曾经或者也正象我一样活着吧。
在深圳，我失去了吃喝玩乐的欲望，那么活着在此时还有什么意义？我几乎不敢再想下去，我怕再失去活着的欲望。而死亡，对于深圳来说，从来都是不值一提的事。如果我从这里的十九层跳下，也许唯一的价值是给一个过路人爆料的机会，并为此得到50~100元的报社酬劳。明天〈晶报〉或〈晚报〉就会有个小角里有这么几行字：昨下午5时许，福田某大厦忽一女子从天而降，坠地而亡，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及遗嘱，现已送至殡仪馆，如有认识此女子者请提供线索，视情节给予奖金云云……
每日总是要大概翻一下报纸，总有些八卦口水报道。有说深圳越来越多的家庭是无性婚姻，也开始有人说自己是"爱无能"，可太阳一出来，他们都在人群里一样地走着昨天的步子，看起来光鲜明亮，精神抖擞，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深圳，非典时期仍保持全国最高的GDP增长率；无法超越的"深圳速度"，深圳人均工作效率是国内平均值的四倍；深圳市人均月薪4179元居全国之冠；深圳正与港联手建设"前店后厂"的经济模式；深圳正向国际化都市进军……
我笑看着深圳日新月异并为之祝福，或者有一天，我会把所有的欲望留在这里，静静的离开。
想着想着，饭熟了，用我的玻璃碗盛上，就着涪陵榨菜，就是我美味的晚餐了。
cliff
2003、8、25 PM 5：47 于深圳
[此贴子已经被青儿于2003-11-14 18:23:58编辑过]
| 
发表于 2003-11-14 00:00
| 
